小女巫希恩和吸血鬼面具
小女巫希恩一点也不喜欢圣诞季。每到这个时候，街边的霓虹灯都亮起来，会将她的尖鼻子照得更明显，又长又黑的影子落在脸上，让她看起来就像某个荷兰画家笔下的那些怪模怪样的老头子。
其实希恩长得不丑，除了鼻子有点尖、皮肤有点黑，其他地方都跟正常的十四岁的小女孩差不多。甚至，她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，眼皮上褶皱的弧度恰到好处，略上扬的眼角还有些微微泛红，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的眼睛更美，更有光彩。
可惜，大多数人注意不到希恩漂亮的地方，只记得她是个长着尖鼻子的小女巫。
“在我的课堂上，你必须一直带着围巾，永远不许露出鼻子！”马克太太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希恩尖声说，就像一只被火烧着屁股的开水壶。
“哦，我可怜的孩子，只要你把脑子里邪恶的想法清除掉，上帝仍然会保佑你。”道格先生说着，把一包催吐剂塞到希恩手里，并且发誓这药绝对有助于希恩恢复神智。
只有妈妈用手轻轻刮着希恩的鼻子，微笑着说：“既然你生来是个女巫，就努力做一个成功的、快乐的女巫吧！”
“可是我不喜欢我的鼻子。”希恩说。
“没关系，只要你喜欢自己就行。”妈妈说。
可是，希恩还是高兴不起来。她从围着红色霓虹灯的橱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子，尖尖的鼻头上闪着红光，活像一个矮小的、无法上台表演的小丑。
希恩悄悄握住藏在口袋里的魔杖，低声念了一句咒语——她想熄灭那些讨厌的霓虹灯。可是，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女巫，而且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样使用巫术。于是，霓虹灯只是轻轻地闪了两下，不仅没有熄灭，反而似乎比以前更亮了。
希恩甚至还听到了一声轻笑。
是谁？
希恩看到橱窗的一角躺着一个面具，嘴角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，两颗尖尖的牙齿从嘴唇的缝隙中露出来，是一个吸血鬼面具。
希恩推开店铺大门，径直走向柜台：“我要那个面具。”
店主是个醉醺醺的老头，脸上脖子上的皱纹交错纵横。他佝偻着腰把吸血鬼面具拿出来，对希恩一笑，露出又黑又黄的牙齿：“你很有眼光，这是很好的圣诞礼物。”
“我是买给自己的。”
“它很适合你，”店主摸摸自己的鼻子，又笑起来，“你会从中收益的。”
希恩把面具拿在手里，瓷质的白色面具，触感冰冷。它的脸颊像羊脂一样光滑，完全不像活了一千年的吸血鬼，倒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年。它的嘴唇苍白，只在靠近口腔的内侧有些淡淡的粉色。它刚才的笑容不见了，似乎若有所思地看着希恩。是的，这个面具是有眼睛的，这是它最特别的地方。
希恩也刚刚意识到，正是这双眼睛吸引了她。它颜色极浅、看似平淡，却有种不可思议的深邃，就像冻结在冰中的珍珠，不动声色地将流光溢彩投射到人眼中。当然，你得非常细心，才能看到。
希恩很喜欢它。
交完钱离开的时候，店主叫住了希恩。他像钟楼怪人一样躲在柜台后，歪斜着脑袋说：“你要小心，它是个脆弱的小东西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希恩轻轻抚摸面具瓷质的表面。
店主又咧开嘴笑了：“你的眼睛很好看，我亲爱的小姐。”
希恩走出店铺，发现外面空气的味道变得不一样了。天空飘起雪花，被霓虹灯照成彩色。希恩的心情好了很多，霓虹灯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。她将吸血鬼面具举到面前，看着它的眼睛说：“刚才是你在笑我？”
面具被灯光照到，眼中似乎又浮起笑意。
“你觉得我不是个称职的女巫？可你也不过是个面具嘛，算不上真正的吸血鬼。”希恩并不生气，却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。
面具静静地望着她，小尖牙闪着光。
希恩抽出魔杖，轻轻点在面具下颌。
“请你说出想说的话。”希恩念了一串咒语。
一束荧光沿着魔杖落在面具上，像牛奶滴在棉纸上一样，很快洇开不见了。
希恩听到了一声尖叫。不是面具，而是路过的马克太太。
马克太太用粗壮的手指着希恩，另一只手捂住嘴巴，但她像开水壶一样的尖叫声还是传了很远。
“她，她居然在用魔法！还有，你的鼻子，鼻子！我禁止你在我面前露出鼻子！”
希恩举起手中的面具，笑着对马克太太说：“这是我的朋友威廉，很高兴认识你，他是一个吸血鬼。”
马克太太跌跌撞撞地跑开了，似乎还在街角滑了一跤。希恩笑嘻嘻地看着，还小声念了一句咒语，保佑马克太太肥胖的屁股。
希恩吸吸鼻子，几片雪花飞进她的尖鼻子里，有点凉又有点痒。她第一次觉得，自己的鼻子并没有那么讨厌。
“威廉，谢谢你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希恩觉得是吸血鬼面具让她的心情变好，让她觉得做一个尖鼻子女巫是件挺好的事。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它威廉一样，只是觉得吸血鬼就应该叫威廉。
仿佛事情理应如此。
路边橱窗的霓虹灯开始闪烁，天空中的雪花五颜六色，在灯光中忽隐忽现，走走停停，像是在迎接一首节奏明快的圣诞歌曲。
希恩又听到一声轻笑。
她低下头，正好看到手中吸血鬼面具的微笑。
威廉的两颗尖牙完全暴露出来，笑容看起来有点调皮，他说：“圣诞快乐，亲爱的小女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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